易學堂開店做生意，門路自是人來人往又雜又廣。

但大魏並不興易學，前朝便不興，今朝則可以說是沒落了，也不知其因，反正現今整個京城能找出對易學極感興趣極通者，或極厭極惡易學者，左右也不過他們十二個人。

公候豪門中更是從不興易學，但說不興吧，大魏還是有欽天監的。

凡是國之大事喜事，皇帝都得找欽天監蔔個卦算下日子什麽的。

除此，餘者皆不過半桶水，純屬看著順眼，可有可無，並不執著。

故蔡老板的易學堂雖說是三代傳下來的老店了，但其實生意也就一般，勉強維以生計，這還是三代積累下來的老客源撐著。

要是哪一日老客源也沒了，蔡老板想著這店也該關了。

為此，蔡老板也想過法子。

還別說，功夫不負有心人，蔡老板道：

“當時我折騰過不少法子，說起來也都是平常的法子，像打折啊，像買一送一啊等等，都是市肆上面商家店家常使的伎倆！”

平常的伎倆使了幾日，生意沒什麽起色，反倒因著促銷賺得更少了，日暮關門，突然就來了一個人。

朱懷古問：“誰？”

蔡老板搖頭：“不知道！”

當時易學堂已經關門關了大半，夥計都快收拾妥當要下工歸家了，沒想關最後一道門板的時候，突然來個人拍門，也不是那種大力不停地直拍門，是那種曲起手指輕扣門板的聲音。

聲音不大，且只三下。

但夥計是看顧店面的夥計，耳聰目明自是不必說，這細微的聲音夥計立刻就聽到了，還沒開門呢，就見一只手伸進門板縫裏，將一張宣紙遞給夥計，然後一聲不響地走了。

夥計從聽到扣門板聲到接過宣紙及出門去看是誰過程的時間，前後不過幾息，快得讓夥計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。

王小哥也是急聲問：“就連個背影都沒看到？”

這問題蔡老板也問過他的夥計：“背影看是看到了，可當時雖說已是日落西山，街上的行人卻也不只一人，來來往往的當時便有四五人，有的往左，有的往右，我那夥計又不確定人是往哪邊來再往哪邊去的，如何辨得？再是曉得往哪邊的，同一邊的都有兩三人，如何曉得到底是其中的哪一個？”

此話一落，朱懷古安靜了，倒是餘下十人皆像王小哥一般，開始七嘴八舌地問起蔡老板來，問那張宣紙又到底是怎麽回事兒。

蔡老板道：“也沒寫什麽，只寫了一行字，說‘慧眼者識珠，何必去拉攏那等混珠的魚目’！”

朱懷古反應過來：“這是勸蔡老板不要再做拉客宣傳的促銷買賣。”

“做了幾日，我原也生了這個意思。”蔡老板道，“當時看到紙上這麽一行字，略領其中之意，竟是與我不謀而合！”

朱懷古問：“此人會不會是易學堂裏的熟客？”

蔡老板不確定：“雖說我易學堂生意一直不慍不火，都維持生計卻是沒問題，老顧客不少，實在想不出其中有誰會做出這種藏頭藏尾的事來！”

可不就是藏頭還不露尾麽。

沒從十二個人中瞧出點不妥來，倒是問出這麽兩個有意思的人來，朱懷古想著會不會是同一個人？

可惜那宣紙蔡老板沒留著，早丟了，便是想看一看，想從字跡上看出點兒什麽來，也無法看到，更無法與先前厚雨青家收到的字條字跡比較。

蔡老板也說了：“字就是端端正正的小楷，瞧不出筆者的性別來。”

朱懷古問：“當時那人伸手將宣紙遞進門板縫裏，夥計接過宣紙，那手夥計可是看到了，可瞧出什麽來？”

蔡老板明白，這話當時他也問過自家夥計，夥計說——男的！絕對是男子的手！

晌午用過膳，殷朗與楊不過自第九案發現場稻香湖回來，便去用過膳方到池千望的公事房。

到時，池千望與朱懷古都在了，兩人早在說談情。

殷朗與楊不過進公事房，都是各自端著茶進來的，池千望與朱懷古坐的中間桌幾上早放有香茗，兩人一進來端著茶蓋碗沖池千望行了禮，再坐在對面的圈椅裏去，也是將各自的茶放置到中間的桌幾上，靜靜聽起案情。

池千望端起茶蓋碗，掀起蓋子抿一口，道：

“或許他們說的這兩個人，會是同一個人。”

朱懷古輕嗯道：“我也有此猜測，只是不好證實。”

確實不好證實，王小哥與蔡老板都沒見過人，會提到也不過是因著易學之事聽過有這麽兩個人，姓甚名誰都不曉得，實在不好查，既不好查，又如何證實得了。

殷朗與楊不過在上晌確實是到稻香湖走了個過場，當然照池千望的吩咐，這個過場走得十分用心，任一大早聽聞命案而紛紛圍觀的老百姓一看，誰都會覺得官府雖大力查了，但其實沒查到什麽，連個線索都沒摸著。

其實要摸著也不容易，這過了都七日了，屍體還是自動從湖底浮上來的，又臨水，便是兇手有留下什麽痕跡，再加上這稻香湖名氣不小，來來往往的癡男怨女不少，有線索也就被踏沒了，何況臨湖水過無痕的。

池千望問殷朗：“這消息傳遍了？”

楊不過一楞，不太明白。

殷朗大概能明白：“如無意外，應當傳遍了。”

池千望與朱懷古對一眼，他笑：

“希望你的主意能奏效。”

朱懷古也勾起唇畔：“希望吧。”

希望真能讓兇手看到聽到消息，讓兇手知道並相信了官府的無能，不僅順天府衙，連大理寺也拿兇手沒輒，繼而慢慢卸下兇手的防備。

下晌池千望親自再走了一趟稻香湖，畢竟意外死亡案是他主審，派人去堪查有必要，他自已親自走一趟同樣有必要，做戲得做全套，演得演逼真，不能讓兇手瞧出半點兒他們是在做戲的作假。

這一趟，朱懷古毫無疑問親隨，楊不過回了仵作房呆著去，殷朗則被派去摸摸王小哥與蔡老板所提到的那兩個人。

首先是王小哥家，畢竟王小哥家至少見過那個神算子，只要找到了神算子，再找到神算子用來恐嚇王小哥的背後那人，便要容易得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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